“这个事说来话就长了，牵扯到好些年前。那是我的故事呀！将近一小半辈子了”他想了想接着说，“我今年27岁，我出门时才16，都快十二个年头了；如今的梦还不曾忘记掉”
“我想从头听”
“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”他打了一下牛，扯了一下绳子，牛歪到一边的路上去。走过了一个坡来到了底上较平坦的路上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，快牛加鞭他们来到村口附近那个池塘边上。他将牛放了出来拴在一旁的石头上，于是俩人就着石头坐了下来。阳光从山头照了过来，水面泛着一道道光，老牛的毛浑身发亮站在他们一旁，像个守护神一样。她将鞋脱了放在车子底上，两只小脚伸到水里游荡，波浪一层层滚到远方又平下来，又一层层滚开去，伴随着太阳光，仿佛置身于海面一样。
“你想游泳吗？”他看她像个孩子一样，不曾被这人世的感情所伤。
“不想，我想听你的故事”她抬头看看他，并将身子朝他挪了挪。
“这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坐在水塘边看夕阳”他看着她的一脸，不想把视线移开；他喜欢女孩子天真可爱的脸。她已经不算得是那种单纯的女孩子了，可那稚嫩的脸把她映衬得那么纯洁，至少在他眼里，她是可爱而天真的。
“我也是第一次和男孩子坐在水塘边”她看他笑笑。
“开心吗？”
“嗯，有点”
“我可不相信这是你第一次”
“是真的，以前都是在海边看太阳落下；从没想过水塘边也同样可以的”她撅了撅嘴。
“我们这里没海，可太阳总会在那个山头落下去”他抬手指指远方那座山，“而在这里，就是最好的观赏位置。阳光映在水面上，再加上一点点的波浪泛起的光照在你的眼睛上；你会感觉就像是身在梦幻中一样”
“真是浪漫极了”她眼睛深情地看着他，就像在等待情人的亲吻一样。
“我们乡下人不会像你们城里人那样找浪漫，说爱情。每当日下，我们只会感觉到一天的工作将要落幕了，在天黑之前，从田里出来，赶着牛车回到家里去。日复日，年复年；我们的生活就是如此；春是忙收忙种，夏是忙施肥除草，秋冬忙收忙卖忙储藏；赶上好时节，一年挣个几千块，要是遇上干荒，洪灾，那几千就变几百，甚至颗立无收......”
太阳渐渐往下落，只有个头还在外面。
“那你们怎么不出去打工去呢？”
“爱妻的人不嫌妻丑，顾家的人不厌家穷；村里的人都不愿意外出打工，都喜欢守在自己的家里，陪着自己家的孩子，老人；只要一年够吃够穿，也都觉得日子幸福；没什么可抱怨的。就算日子再不好过，也没太多人愿意走出去的，就是出去了，不消几个月就又都回来了；外面的世界不真实，尤其是大城市，人都太虚伪”
“那你呢？你有想过出去吗？”
“我十六岁就出去了，刚回来二年”
“你怎么不上学，那么小就在外打工？”
他抬头看看太阳，一块云彩飘来遮挡住了光线。
“我小时候，我爹妈就经常吵架；记得那时我上三年级，我哥上五年级。我们村有一个完小，办到三年级，读完以后就到村委会去念。三年级的一半年，我爹妈就吵得厉害；每到半夜总能听见他们没完没了的吵架声，接着就是爹爹的喊叫声和妈妈抽泣的声音。我爹是个沉闷而又懒散的人，也有点回执；有什么事不愿意和我妈商量，总敝在心里头；他只上过小学，甚至都没有毕业。我妈脾气怪，性子急，只要问我爹些问题，我爹不说话，她就唠叨个没完。我爹不爱听，总板着个脸；这一来二去，说得越说说得越多，听得越听越不爱听；脸越拉越长。久而久之，感情淡漠了，距离拉远了；就连睡觉都出现了隔阂，两个人盖被子都盖不到一块去。有一个晚上，我就听见我妈要被子盖的声音；我爹睡觉把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了，夜里我妈被冻醒了，拉又拉不动，喊他也不应，竟装聋。后来，她哭了，我也哭，我躲在被子里直掉眼泪。”他转了转头，用手揉揉眼，她递给他一点纸巾；“谢谢”他接过来擦了擦眼角，“其实我并不脆弱，只是忽然间想起了我妈来；要不，咱们回去吧！”
“不，我要听完”她一把拉住了他，两个人的眼睛都深情地注视着对方“你敝太久了，你应该说说的；我跟你分担”
“说了徒伤悲，都是往事了，回忆终究只是些回忆；该忘记还要把它给忘记掉。我妈她真的很可怜，每当想起这些事，我都会想起她来”
“你爹妈为什么要吵架？”
“那时候我还小，并不知道这些事情；只知道她们不停地挑剔对方。我爹不愿意说，但他的态度在证明他挑剔我妈。我妈呢！是个管不住嘴的人，每回家里来个她的姐妹，她就说我爹这不好那不好，挑剔个遍；等我爹回来她就找话去说，最不愿意看见我爹板着个脸。可我爹，又总要板着个脸，每干活回来就靠在沙发上，睡个小觉；田里的活一年不如一年好，收成一年比一年少；我妈就更抱怨了。有时她就会跑回我外婆家里说，告我外婆她被我爹欺负；我外婆一听就会跑到我家里来说我爹，我爹不爱听就又出去几天。我外公曾经做过老师，懂道理，有知识；他总说我妈爱挑剔，处处维护着我爹，维护着她们的感情；我想，他也是在考虑我跟哥两个人的年龄。我们都还小，要是他们都散了，我跟我哥就成了单亲的孩子。听人说，单亲的孩子不好，可怎么不好我也不知道。我奶奶也恨我妈，我大叔大妈也恨，三叔三婶也恨；几乎我们这一大家子除了我跟我哥以外，都讨厌我妈。我妈跟我们讲，我奶奶从没带过我跟我哥，小时候，家里在穷得丁当响；整天要带着我们还要下地干活。那时候，我们家正在盖房，农村嘛！都是过人用土冲，一层一层冲，一道一道围；直到围成房子的样式来”他抬头看看她，她眼睛都湿了，赶紧转转头。
“后来呢？”她赶紧调整了下情绪看着他。
“日子很难过，我妈又要做饭给那些帮忙盖房子的人吃，又要去地里除草种菜；最重要的是还要带着我跟哥。那时我二岁，我哥五岁。我奶奶没有来帮过一天，没来做过一顿饭帮过我妈；更没有带过我们一分钟，她甚至连照面都没有来打过，还有我爹的那些姐妹。我爹一共有七个兄弟姐妹，他盖房子，就因为我妈的缘故，一个都没来过。我妈活了过来，我们也大了起来。房子盖好了几年，我爹有时也出去外面打工，跟着村里的人，每到过年的前一个月都要去。那时候感觉是幸福的，总期待着他赶紧回来，只要他一回来就有糖吃，有饼子吃。我妈带着我跟我哥坐在炉子前烤着火，那时，我们家这是里到冬天也下雪，门前房顶白茫茫一片。烤着火，我爹回来了；他一进门那种感觉特别温暖，因为一家人团圆了，屋子里也暖暖的，还烤着玉米。我爹掏一盒饼放在贡桌上，拿出一个来，我跟我哥一人一半分了。我妈把我的分了一小半含在嘴里，还捏捏我的嘴笑笑。第二个冬天，我们家有了第一台电视，黑白的。我记得是熊猫牌子，当时在乡下算是名牌。一拿到家就被拆了开，没有卫星，没有电缆；只有一个天线盘。我爹找了一棵干的松树来，将天线盘顷在松树的一端，将它立在墙的一角，慢慢的转圈找到了信号，搜到了几个台。当电视画面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时，我们都高兴得睁大着眼睛盯着屏幕。我爹走了进来将我推开，开始调台，一切弄好之后就又让给了我们。那时他们并不怎么吵架，什么事总还有得商量。电视开演了，放的是新白娘子传奇，我一直记得那个白素贞，还有那个法海，尤其是那首经典的歌。我妈就天天看电视，和村里的几个比较疯点的老女人；每天晚上总把我们赶出去，她们把门反锁起来，不知看什么东西，好像见不得人一样。村里的几个坏点的男孩子说，我妈她们在看那种片，我们不知道是什么，后来还是知道了。那时我们家有了第一台VCD机，也开始在欠人家钱，后来几年都还没还得清，我爹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。”
他又抬头看看天，太阳已经落下山好些时候了；老牛也在石头旁躺了下来，两个宽大的下巴来回磨着上牙，嘴角全是白色的沫渣。他站起来，走到车前，将她的鞋拿了过去，轻轻将它穿在她的脚上；她的两只脚白白嫩嫩，五个脚指头，又短又小，全部加起来还没他一根手指长。她看着他认真地帮自己穿鞋，幸福的神情泛在脸上，感动的情温暖着心。他将老牛叫了起来，给它架上车，两人坐回在原来的位子上；她靠着他的肩膀，他拉着绳，“啪”的一声响，鞭子甩了牛背一下，老牛甩甩尾巴，踢踢后腿就朝前迈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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